《人民文学》2003年第3期用了云亮的一首新诗,题目叫《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这首诗写得很好。
诗中写道,“父亲老了/站在那里/像一截地基倾陷的/土墙”,土墙这个意象让我想到了罗中立先生借超写实主义手法创作的那幅油画作品——《父亲》,父亲古铜色的老脸就像一堵土坯墙,脸上的皱纹就像土墙上的坑洼,那是岁月留下的坎坷与凸凹。我对罗老师的这幅油画爱得深沉,因为他画的是我们精神上的父亲!我对云亮的这句诗爱得深沉,因为诗人只用了一个词——土墙,就让我的眼里含满了泪水。
“国庆节我赶回老家/父亲混在村头的孩子中间/固执地等我/父亲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像个孩子”,孩子在小的时候崇拜父亲,而父亲一辈子都以儿女为荣,父亲年轻的时候经常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女是自己的好,等父亲老了,他说老婆孩子都是自己的好,两块宝。父亲老了之后就开始崇拜孩子,见人就说,俺儿子如何如何,俺闺女怎么怎么,父亲开始盼望儿女们回家,每回回家,我都会对父亲说,不用来接我,可他还是固执地去等我,见着我总是说自己刚到,虽然他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
“我和父亲说话/父亲总是一个劲地点头/一时领会不出我的意思/便咧开嘴冲我傻笑”,其实,每回回家,我跟父亲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陈红在《常回家看看》那首歌里唱的那样,我仅仅是把“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谈谈”,我当然也是尽拣好事说,父亲就一个劲地点头,说好好好,是是是。即使想不通,他也连说在理在理。我每回回家都很匆忙,听完妈妈准备的一些唠叨,吃完爸爸张罗的一桌好饭,就要往回赶,一直没时间给父亲捶捶后背揉揉肩,父亲却从来也不抱怨,只是说能回来就好,不管时间长短。父亲一定是在享受着我的回来,从我到村口的那一刻开始,因为“我和父亲一同回家/胡同口的人都扭着脖子冲我俩看”,这时候,父亲心里准是快活的,就像当年迎接父亲回家的我。
诗人在最后写道,“有一刻/我突然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给他买最好的玩具/天天做好饭好菜叫他吃/供他上学,一直念到国外”,“如果有人欺负他/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非撸起袖子/揍狗日的一顿不可”。给父亲做一回父亲,这话有点儿大逆不道,但养子方知父母恩,知恩就应该报。父亲供我们读书,以读书的我们为荣耀,我们呢。“揍狗日的一顿”,这句话有一点儿粗,但正是因为这一句,我才觉得云亮的这首诗堪称两三年未见之好诗。“揍狗日的一顿”,每一位父亲在儿女受人欺负的时候肯定都曾做过或者想过。
《读者》2003年第19期“言论”栏目上摘录了牛群的“语录”,“怎么报答父母恩?根本不用费脑筋;父母当成孩子养,天下父母都开心”,这是一位相声演员为想做孝顺儿女的人支的招儿,这招儿支得好!
——原载于《合肥晚报》2004年2月7日(星期六)第11版“天伦之乐”副刊“老爸老妈”栏目,作者:杨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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