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前一天,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快递包裹。打开一看,是女儿寄来一套《古文鉴赏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上、中、下三卷,彩图珍藏本,左翻右看,爱不释手。再看价格,468元,不菲。
女儿随即打来电话,笑呵呵说,喜欢不,爸爸?这是我给爸爸的教师节礼物,爸爸既是我的爸爸,也是我的老师和导师,学习的,人生的。我知道咱家有徐中玉主编的《古文鉴赏大辞典》,但那字号太小。这一套是精装本,大字版,每本都有名家彩插,选文也很经典,纸张印刷都好,看着赏心悦目,就给爸爸买了。
第一次收到女儿给我买的教师节礼物。当然高兴。
前些日子,文友小聚,看到松夏兄带着一本绿色缎面精装本《旧唐书》,拿在手里摩挲许久,没看够。松夏兄笑问,您也添一套?我说好啊,就让松夏兄帮着下单。两日后,快递员一下子送来十二大箱《二十四史》。我记得松夏兄说是六箱嘛,难不成“赠送”了一套?开箱查看,原来是大字版,尽管不是绿色缎面,可也是绿色水纹锁线精装本,歪打正着,我喜欢。
夫人戴老师却不开心。她说,《二十五史》(含《清史稿》)咱家不是都齐吗?花钱倒在其次,我们家所有墙面都是书架,所有的桌子和床头柜也都成了“书架”,这一下子搞回十几箱书,往哪里放呢?
我赶紧跟戴老师耐心解释:第一,咱家的《二十五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在太原尔雅书店购置的。最初一套六百多块钱,我当时的工资每月不足五十块,硬是没舍得买;过了一段时间,再逛尔雅书店,已经涨到八百多块了。书店老板是老朋友,说以后还要涨价,只会越来越贵。于是咬牙赊购一套。如今四十年过去,这些“史”大多被我翻成“活页文选”,特别是近些年来,每一次翻看的时候,都要用铁夹子夹住书脊看,很不方便。第二,旧《二十五史》简装版是胶钉本,放得年代久了,看得次数多了,纸张发黄发脆,书脊就容易劈开散架;新出的《二十四史》锁线装订精装本,看多少遍也散不了架,又是大字版,又方便保存,可以留给我们的女儿和她的孩子们看。
戴老师忍不住笑着说,你倒是想得真长远!到那时,只要他们喜欢,再买也不迟。
女儿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知道我们争论买书的事。女儿说,妈妈,再过若干年,纸质书,未必是咱们想买就能买得到的,特别是古典的经书、子书与史书。再说,让将来我的孩子们读纸质书,少看视频,不仅“养眼”,还能培养他们读书的好习惯呢。爸爸现在为我和我未来的小朋友们囤书,最有先见之明,既是未雨绸缪,也是一笔财富,胜于攒金子呐!
女儿喜欢,戴老师自然就喜欢。至于第三个问题——往哪里放,也就不成问题了。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几个书架上的书,倒腾来倒腾去,该挪位的挪位,该淘汰的淘汰,新书上架,焕然一新。戴老师瞥了一眼,说摆得不齐。其实很齐的,“褒贬是买主”,她很开心。
这么多年来,买书,买书,买笔墨纸砚,其实也没啥缘由,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除了每年回老家过大年写春联,我平时是很少写毛笔字的。但是,只要到琉璃厂溜跶,看到古书,看到笔墨纸砚,看到各种字帖,就会流连忘返,就想掏钱买下。所以除书而外,家中积累了各式各样的很多毛笔,成捆成捆的宣纸,还有够上满一整书架的字帖,本来打算退休后,读书写作之余,练练毛笔字,弥补并追赶一下自打童年起,就无比羡慕五叔和三表哥写春联的那手好字!
怎么也不曾想到,梦寐以求写毛笔字的事业,让戴老师给承包了。戴老师写了十几年字,我积攒多年的毛笔还没用完,古人的法帖也足够临。关键是,零基础的戴老师的毛笔字,还真写成了我向往的“字帖”,比之五叔与三表哥,亦不遑多让。女儿本来是学理科的,从小学、初中、高中以来,趁我不在家时,偷偷翻阅书架上的“闲书”,居然也能提笔写文章。人民日报文艺部一位资深编辑,在文友茶叙时对我说,我们编辑部一致认为,您女儿的文章比您写得好。我哈哈大笑说,那好啊!
种瓜,未必得好瓜;但是种豆,连个歪瓜也得不着。俗话说,家中积书能救子,遗金满屋必遭灾。自古以来,读书、购书皆为雅事;雅者,正也。正己,正子,正家风,不亦宜乎,不亦益乎!
2025年9月14日草于京东果园南书坊
李建永,笔名南牧马,杂文家,散文家,民俗文化学者。山西山阴人氏,曾在阳泉市工作多年。现居北京。从业媒体,高级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太阳鸟”中国文学年选杂文卷主编。著有杂文散文集《说江湖》《说风流》《母亲词典》《中国杂文·李建永集》《我从〈大地〉走来》《园有棘:李建永杂文自选集》等九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