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边的村庄里慢慢升起,一个红彤彤的圆盘慢慢变成一个橙黄色的带着光圈的发光体,由冰凉慢慢温暖起来。
院子里的萝卜、香菜、大葱小葱、大白菜小白菜,在晨曦中伸着懒腰,抖动着满身的露珠。
这两天天气格外的晴朗,我妈已经下达任务趁周末把菜畦里的草除掉。
青草星星点点的点缀在蔬菜中间,露珠在草尖上晶莹剔透,如同发亮的宝石赫然镶嵌于上,那细长的叶子在这颗珍贵的宝石作用下,自然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形,一个托着一个,美不胜收,这会却是一万个不忍心动那些草了。
“等露水下去再薅草。”我妈看那菜上草上全是水珠,我想她也是不想破坏着美好的画面,于是才这样说。“我先把收获的种子收拾一下。”
“好啊,那我骑会儿你的宝马先热热身。”我向我妈请示。
我骑着她的人力三轮车,迎着慢慢长高的太阳往东边走。这个三轮车真是太给力了,不仅样式好看,特别适合年龄大的老人,骑着没有风险,好多人向她打听在哪买的车。
路边一个大型超市已经开始搞周末特销了,门口的喇叭里急促传递各种日用品及蔬菜水果的特惠价格,听那声音,就会感觉你不买的话就面临马上错过的懊悔。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赶紧挤进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挑选了紧急需要的洗衣粉和食盐,虽然也不是太紧急,最重要的是经不住特价的诱惑,本来只需要一包盐,可一旦进入卖场,就会感觉你要买的东西可多,这才发现人的从众心理是多么可怕。
我记得有一次步行路过城区的一座桥上,有点累,就在桥上稍作停留,手扶着桥栏杆顺着河流的方向凝视,当时感觉特别放松,似乎浑身的疲惫顺着河流走远了。后来有人路过,学着我的样子手扶栏杆凝视远方,后来第二个、第三个,都往这边看,等我扭头发现人们都在莫名其妙的嘀咕着,我赶紧撤了。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苗圃基地,太阳下耀眼的白色塑料大棚并排矗立在前方。每个棚子至少有几十米那么长,棚子里就是盛世春秋,花的海洋。
一簇簇鲜花长势喜人,紫色的三角梅鲜艳夺目;红掌开的就像蜡制一样光泽耀眼;鲜红的吉祥果一粒粒的挂在枝丫上,像正在庆祝收获一样;金枝玉叶粗壮的茎支撑着一片片如铜钱一样的叶子,给人特别厚重的感觉;另外几个棚子里培育的有瑞香、发财树、金钱桔等人们喜欢并容易养的绿植。
老板兼花工正在棚子里浇水,看见有人来就放下手里的活,径直走过来,就像现场答疑一样非常耐心解答所有关于种植的问题。
“瑞香过冬没问题”,老板看我指着瑞香,他解释道,“它就是在冬天开花。”
“又名天下第一香。”老板继续科普。
我想起去年办公室里养了一株瑞香,春节期间开花了,香气四溢,浅红色桶状的小碎花聚在一起,一撮一撮,给人一种繁茂的感觉。后来夏季雨水过量,又加上太阳直射,没有顾及到它喜阴的生长规律,就死掉了,我当时是心疼不已,现在回想还有点难过。
最终,我要了一株瑞香、一株吉祥果、一株金枝玉叶,老板立即说“我去给你挑好的。”声音落下,就看见一个轻快的身影在几个花棚里来回穿梭,很快就找到长相不错的几盆,他那轻快的脚步足以让人感受到内心的喜悦。
临走还不忘说“下次需要别的花再来”、“买的多我管送”等,那种淳朴的热情,让人很容易接受。
我正沉浸在久违的惬意中,差点就要忘了今天的正事。这时太阳已经到了平视线偏上45度,露水已经完全消失了,我得回去整理菜园了。
大路两边那些瘦高的杨树在阳光的温暖中挺拔威武,就像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它们经不住秋风的抚摸,发黄的叶子在阳光的斜照下格外通透,零星的往下飘落,就像即将断线的纽扣摇摇欲坠。
我骑着我妈的小宝马回来了,好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带着三盆花,两袋盐和两袋洗衣粉,把淘来的这些宝贝一一摆放到我妈面前炫耀,跟她讲人家的态度有多好,价格有多便宜。我妈听着牙都笑了八颗还要多,“哦,人家都是赔着钱给你哩?!”我顿时闭上嘴,把它们放到各自该待的地方。
其实,我走进院里就看见她已经开始干活了,手里拿着一个小锄,背靠着太阳,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跟她种的菜在对话,又好像是跟她锄掉的草在对话。
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喜欢在地里摸摸索索,他们乐意让双脚沾满泥土,脊背靠着太阳,双手拿着农具在地里这里刨刨,那里挖挖,虽然已经老眼昏花,但只要有一棵小草露出地面,他们的昏惑的眼睛又变成了火眼金星。
有时候哪怕一个人干一天也不知疲倦,或许,这就叫坚守,这就叫热爱。他们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生活的热爱。
“妈,我来了!”我一边跟我妈打声招呼,一边拿着铲子过来了。
我们在和蔼的阳光下,一边慢慢的收拾菜地,一边愉快的聊着天。一起回忆播种时满怀期待的心情,相互分享收获后那些饱腹的投喂给人带来满足的快感。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这时菜地也基本收拾完毕,看着整整齐齐的蔬菜和空白处被丢弃的杂草,心里异常的快意,顺手薅了一把小白菜和小香葱作为中午的下锅菜。
午餐必须是按照我妈的口味,清素极简,还得有营养。
午饭正在进行中,我原本想着这一天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起身想拿饮料庆祝一下,谁知我妈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趁太阳正好赶紧去把被子拿出来乍乍(晒晒的意思),吃完饭就能缝被子了。”
关于缝被子这件事,我已经逃避了几个月了,自从换季之后,就把冬天的棉被拆洗了,由于缝被子这个事工序太麻烦,我一直迟迟没有行动,甚至是故意不去想这件事,真有点掩耳盗铃之势。
得把被里儿铺得平平整整的,再把棉花放在被里儿上面,再盖上被面,四边包好,用小针脚压一圈,再纵着走线三到五趟,说到这里我的头都发懵了,更别说去行动。我知道只有我妈的缝被子手艺堪称老辣,但是她已老态龙钟,步履艰难,我是无论如何不忍心劳驾她老人家。
我也知道,如果我主动向她求助,让她指导我缝被子,她就会从头到尾说我这不是那不对,不是针脚大了,就是线走歪了,不是姿势不对,就是拿针太死板了,反正一提到针线活,我就是又傻又白,索性就不弄了。谁知却逃不过她老人家精明的眼神,所以只好唯命是从啦。
下午,我老老实实的按照我妈培训的步骤去完成缝被子这个任务,她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清晰的一点一点给我下指令,一反常态的是不再挑剔、也没有说我的不是。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时常被打压之后,忽然被尊重和支持,自己反而接受不了。我忍不住问她,她笑着说“你现在都长大了啊!”
忽听见一阵连续扑棱棱的声音从院子的上空飘过,接着就是停不下来的叽叽喳喳。我应声抬头,看到院子西边的那棵大树上,满树的小鸟已经落座,正在开会讨论如何过冬。
此时的太阳,已西移至一人之高,透过大树的枝枝丫丫和稀松的树叶,星散的落在我们的身上、脸上,仍然很暖和。(吴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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